小雄律師

對阿嬤的思念

阿嬤在一個多月前去逝了，當然還是會有些感傷，但沒有特別難過，像是痛苦流涕那樣。

不是我不愛阿嬤，而是在記憶裡，她其實早就離我們遠去，如今離開，只是完成一個形式過程罷了。

阿嬤死前沒有到植物人或插管的程度，但好幾年前就行動不便，也沒辦法說話，更認不得我。

去年剛好還有去台北看過她，雖然我也已經好幾年沒去看她了。

自己有了家庭之後，就難免忽略了這些部分。

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，去看她其實都會有些感傷，不知要跟她說些什麼，也不知道她到底還聽得懂什麼。

不過，我還是很感激她，給了我去年上去見她最後一面的機會。

當時我還跟她說，之後只要有機會上台北，我就一定會繞去看看她。

只是想不到，就這樣躺了好幾年的阿嬤，也就這樣突然走了......

我不是她，我不敢輕言認定，離開對她而言，是不是一種解脫，但我永遠記得大概是二十年前，我還在念大學的時候......

阿嬤不小心跌倒了，而也就是從那時候起，她就行動不便，只能坐輪椅。

當時我還在台北念書，於是就騎著機車去板橋看她。

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嬤哭！

我阿媽算是某種型態的女強人，也就是阿公比較沒有聲音，而阿嬤比較精明能幹。

據說當時她擔任會首所起得會，都高達一兩百人呢！

結果想不到平常看起來很強勢的阿嬤，居然會在我一個孫子面前，潸然淚下。

她哭紅著眼，抓著我的手說，她不想活了，乾脆死一死，好解脫！

我一聽眼眶就紅了，因為我知道，那不是真的想死，而是一種對命運無情的泣訴。

我都辛苦大半輩子了，難道就不能讓我在晚年，享些清福嗎？

而阿嬤就這樣又活了二十年......在今年5月底去逝，享年90歲。

這期間我看著她，從還能夠跟我們說說笑笑，到漸漸聽不清楚我們在說什麼。

從勉強可以叫出我的名字，到只能夠對著我傻笑。

直到最後，我都不知道，這樣是否還算是活著？

我不是認為這樣的存在沒有意義，至少阿嬤還在，對我媽就有很大的意義，她還有一個娘家可以回去。

說實話，以往我都認為年紀大了，如果不健康，最好就早點死去，免得拖累子女。

從經濟的角度來，確實是如此沒錯。

但如果從精神層面來看，其實父母的健在，永遠是子女一個精神上依靠，讓你覺得你有個家，有個人永遠把你當心肝寶貝看待。

回想起來，最能夠讓我感受到，阿嬤對我的疼愛，其實是兩件很小的事情。

第一件事是，阿嬤親手做得蕃薯粉。

什麼是蕃薯粉？不是超市可以買到白白的那個蕃薯粉。

它是一大塊像麻糬一樣的東西，確實是用蕃薯（或者是蕃薯粉，我只負責吃，並不瞭解製程）去搗製出來，裡頭還會有一些香菇及蝦米，當然詳細是怎麼做，我也不清楚。

印象中每次過年，阿嬤都會做一大塊，讓我們帶回去。

然後想吃的時候，就從冷凍庫裡拿出來，然後切一小塊，放到鍋子裡去煎。

煎到兩面都有些焦香，就可以起鍋，然後淋上一些甜辣醬。

這是記憶中永遠都忘不掉的簡單美味！

因為要不斷用力搗，有那個筋性，才會好吃，所以阿嬤年紀大後，總是喊著太累了，明年不做了。

但我記得，直到阿嬤跌倒前，我都一直有吃到。

阿嬤無法再做之後，我的三阿姨也有試著做過，過年回去時，也會分給我們吃。

然而卻怎麼樣，也沒有阿嬤做得那個Q度。

第二件事，是在更小的時候，大概就是小學那幾年。

那時候暑假那像現在的小朋友，有什麼夏令營、輔導班，其中有一大段時間，就是跟著我媽回去阿嬤家。

當時阿嬤家也算是貧窮，或者說，未必真的都沒有錢，但絕對是過著十分節儉的生活。

不像現在，農地都成了建地，也蓋起了大樓......

小時候回去，當然都只想著玩，但當時的生活條件，卻沒有辦法提供給我們太多娛樂。

但阿媽省歸省，就是會想辦法弄出一些，可以打發我們時間的東西。

漫畫！

那裡有可能買，但卻可以從垃圾堆裡撿回來。

像是資源回收的廢紙中，有著人家丟棄的漫畫，阿嬤便收集起來給我們看。

我還記得那是武俠小說式的港漫，每集都是薄薄一本，現在回想起來，當年可以這樣一本一本買來丟掉的人家，還真是超有錢的！

既然是垃圾回收而來，就難免殘缺不全，有時中間還少了好幾集。

但當時的我，卻是看得津津有味。

長大後，也曾試著想找出當年看得那部港漫，好好從頭看一遍，但片斷的記憶，卻再怎麼也拚湊不出來。

留下來得，只有當年那心滿意足的喜悅，以及如今回想起來，阿嬤對孫子滿滿的愛。

阿嬤！我愛妳！

願妳在天國的那一邊，過著幸福的日子！